卷出来的“情绪病”——
谁解“空心”少年愁滋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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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:少年儿童的健康成长,一直是全社会关注的焦点。“六一”国际儿童节到来之际,本报特推出“关注儿童健康成长”系列报道,关注少年儿童在成长过程中的心理健康、身体健康和安全防护领域的热点话题,敬请关注。本期推出第一篇——
□本报记者 汪 恒
“我的孩子不想上学,是不是在犯懒?”“做父母的创造了这么优渥的条件,他有什么不开心的?”“本来成绩挺好,为什么现在对学习提不起兴趣了?”……杭州师范大学儿童青少年心理健康研究所所长助理、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吴流铭常常会遇到像这样的家长提问。“这些来访的孩子往往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结感,轻则厌学,重则表现为抑郁,甚至自伤自残。”吴流铭感叹。
现在的孩子似乎很不容易快乐起来。今年2月发布的《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(2021—2022)》显示,在参加调查的3万多名中小学生中,有14.8%的人存在不同程度的抑郁风险。在2021年公布的首个全国性儿童青少年精神流行病学调查中,7.3万名6~16岁少年儿童中精神障碍流行率高达17.5%。
“为什么抗抑郁类的药物都不管用了?”几年前,舟山市第二人民医院心身医学科主任、儿童青少年心理科学术带头人袁松发现,在他接触的一些青少年抑郁症患者里,传统的药物治疗起不到预期效果。袁松便去翻阅资料,直到读了关于“空心病”的论文时,才感觉找到了症结。袁松指的“空心病”,是最早由北京大学副教授徐凯文提出的概念,用来解释一种由价值观缺陷导致的心理障碍,往往表现为情绪低落、兴趣减退、快感缺乏,伴有强烈的孤独感和无意义感,症状上可能符合抑郁症诊断,但按抑郁症治疗起来却收效甚微。
“空心病”最早用来形容大学生群体的心理困境,但近年来却呈现出明显的低龄化趋势。“早些年,相关的来访者集中在初中特别是初二以后,而现在小学生的比例越来越高。”吴流铭告诉记者。“小学高年级学生即将进入青春期,一些行为也有可能出现‘空心’倾向,表现为家庭关系紧张、厌学等。”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、杭州市卖鱼桥小学教育集团心理教师郑蓓蓓表示。
“优秀”“听话”往往是“空心”少年们身上的另一副标签。“这类孩子的父母为孩子铺平升学之路花费了大量的精力,比如学科的超前学习、业余的各种竞赛,这些看起来光鲜的孩子,实际上缺少自主空间和真实的生活体验,缺少与周围人情感的联结,更缺少对学习的由衷热爱。一旦遇到了挫折,他们就会失去意义感和价值感。”吴流铭说。“这些孩子往往置身于单一的评价体系之下,他们原本的闪光点不被看到,容易陷入习得性无助,同时自我否定,惧怕被外界评价。”郑蓓蓓强调。
“某种程度上看,‘空心病’是卷出来的‘情绪病’。”吴流铭认为,“看起来是孩子病了,但其实是孩子生活的系统出现了问题,而在这个系统中,最重要的角色就是家长。”在进行咨询时,她一定会分配时间与家长沟通:“一些父母对孩子的成长过度安排、过度保护,孩子无法建立属于自己的成就感,被爱和被尊重的需求长期得不到满足。”袁松在诊疗中遇到更多的是家庭支持系统不良的另一类情形:父母一方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缺位,缺乏良好的亲子陪伴,而在有限的陪伴时间里,却只关注其学业。教养方式多是责备、打骂,缺乏正向的肯定和鼓励,忽视孩子的情感和精神成长,也会影响到孩子的人生观和价值观。“当孩子的自我意识萌发后,无意义感就会增强。”袁松说。
“空心”化的出现也有征兆可循。在郑蓓蓓看来,像不想上学这样的小细节,也有可能是孩子向外界释放的心理变化信号。“稳定性是心理健康的重要维度,如果原来开朗的孩子变得闷闷不乐,认真做作业的孩子开始潦草应付,还有脾气、胃口、睡眠等的变化都可能是信号。但不少家长觉得孩子只是在抱怨、偷懒,耐挫力差,而忽略了这些信号。”吴流铭表示。
“培育孩子的幸福感可能比我们想象得更重要。”温州大学心理健康教育中心主任余如英说。在她看来,不同于带来及时满足的快乐,幸福感常与意义感相伴。“如果不知道‘想要什么’,就会像努力闯关成功,短暂的满足后,又开始迷茫‘接下来呢’。”“我们会在心理课程中,鼓励学生主动寻找想要完成的事情,激发内驱力,让他们感受到完成任务本身的愉悦感,并增进与他人的情感互助,促进意义生成和深化。”诸暨市浣东初级中学心理教师方佳告诉记者。
“‘空心病’的低龄化问题需要全社会协力解决。保证学校心理教育课程真正落地,避免形式主义,加强医教结合,同时还要继续推动相关减负政策执行到位,减少内卷现象。”袁松建议。本月中旬,教育部等十七部门联合印发《全面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学生心理健康工作专项行动计划(2023—2025年)》,旗帜鲜明地提出,将心理健康工作质量作为衡量教育发展水平、办学治校能力和人才培养质量的重要指标。在浙江,学生心理危机识别与干预专项提升工程已于去年启动,家庭教育与生命教育的大量课程向家长开放,接下来还将继续加强学校属地部门、医院等工作联动,增强学生心理健康教育的针对性和实效性。